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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上次讲了陶渊明的《饮酒·其五》,厘清了陶渊明的生活经历和隐士心态的形成。不过五柳先生是在中国诗歌史上位置重要的人物,作为田园诗派的开宗,一首诗,一篇文章显然不够,我们今天再看他一首作品,着重看他的田园诗风如何形成,为什么他会成为诗歌史上无法超越的隐士状态。

这首作品也很有名,就是他的《归田园居》组诗中的第三首。虽然没有“悠然见南山”那样的句子,但是诗风同样淡泊,是在日常农活中透露出不同于普通农人的对田园生活的热爱,甚至有一些自嘲的况味在里面——虽然我不善于干农活,但是千万别剥夺我热爱田园的自由啊,即所谓“草盛豆苗稀”、“但使愿无违”。

《归田园居》组诗有五首,也有六首之说。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五首,都是写家庭生活,田园生活的好作品。

陶渊明是田园诗的开创者。所谓田园诗,必须跟农人、种地有关,并非坐在家里喝茶,隐居读书的乡村闲适生活。

其实在《诗经》中就出现了写田地间劳作的诗歌,为什么我们说陶渊明才是田园诗的开创者呢?

因为这是一种新的诗歌形式,专门写文人从事农业劳动,住在农村的生活状态。之前写农民生活的,是农民写自己的生活,类似于民歌作品,和文人作品还是有差别的。文人从事农业劳动,或者以农民视角来写农村生活,并且表达文人的思想情感,并不只单纯写农业劳动。

所谓托物言志,借诗言志,才是诗歌流派的初始形成。比如说曹植的“思妇诗”,借“愿为西南风,长逝入君怀”这种思妇思维来表达自己希望为朝廷出力的心态——借“思妇”来言志的诗歌,我们才能称之为“思妇诗”。又比如“山水诗”,纯粹描写山水景色的诗,也是自古有之,但是直到曹操的《短歌行》,才视为山水诗的发端,因为在山水的描写中寄托了诗人的情感和思绪。

这些诗派的形成可以说是文人对诗歌吟诵中的景色、事物描写作了思想上的拔高,文字因为有情感寄托而灵动、深远,才使得这类作品具备了成为文艺流派的基础。

田园诗也是一样,直到陶渊明,才真正为农田生活赋予了文人自身思想的升华,所以我们称之为田园诗派的开创者。

诗人们从自身观察视角进行诗歌创作,思妇、山水、田园、边塞等等只不过是他们表达思想情感的工具。

用田园生活来表达心情,才叫做田园诗。归根到底是文人的思想情感表达,只不过使用的载体是田园。

从这个意义上来讲,陶渊明就是第一人。他是个官员、文人,本可以不过这种农民生活,但是他放弃了文人应该做的经国济世的生活,来到田园生活。

田园诗有两个出口,一个是表现文人的性情,另一个是表现农民的生活。前者不过是借助素材来写自己(陶渊明),而单纯表达农民生活的(范成大、杨万里)的诗就是反映农人的喜乐哀愁,虽然有自己的思想在里面,但是主要是反映农人的生活。

读陶渊明的田园诗感受到的是陶渊明自己。读范成大、杨万里感受到的是农民的生活。

陶渊明的诗是田园诗的正路。他开创了一种特殊的诗风,这种散淡的诗风、朴实的语言、深邃的思想,对个人生命自由的追求和展示,所有这些融合在一起,就是他的诗作精髓。

为什么后世的隐士、田园诗派诗人无法超越陶渊明?

因为陶渊明是在有得选择的情况下,主动放弃了仕途,进入田园生活,而大多数后世文人是在没得选的情况下,才感叹归隐、田园的好处(被贬谪、流放、退休),如果有机会出仕,大部分并不会选择田园生活。

即使是孟浩然,不也曾经努力致仕?求而不得的归于田园,缺乏选择权力的放弃,其实并不纯粹。陶渊明在这一点上,远高于后世各种隐士情怀,因而成为标杆,难于逾越。

即使他“晨兴理荒秽,带月荷锄归”,尽管依旧“草盛豆苗稀”,却乐此不疲,作诗而歌。

我们来看《归田园居·其三》:

种豆南山下,草盛豆苗稀。晨兴理荒秽,带月荷锄归。道狭草木长,夕露沾我衣。衣沾不足惜,但使愿无违。

虽然五柳先生这首作品五言八句,看上去蛮像五律的,实际上是一首古体诗。陶渊明是东晋、刘宋人,这个时期的汉字音韵学虽然发端,却连四声都没有真正成型,当时的诗歌更不会有格律一说,只是以好吟诵、清朗上口为第一标准,当然是在押韵的前提下。

陶渊明的作品难得的是在曹植的文辞修饰之风影响天下之后,却保持了自由淳朴文风,这与他的隐士心态是有关的。他的诗都是发自内心的作品,文风散淡,不急不慢。语言朴实,没有华丽辞藻,也没有典故,也没有哪个字用得特别好,自然也没有任何惊艳。纯粹就是个人的人格魅力在作品上的投射,因此情调悠然,情操脱俗,他就是在诗歌最底层的情感(言志)上跟别人追求不一样。

因此他的作品,散淡、朴实、悠然、脱俗。

这首《归田园居·其三》,简单记叙了自己在庐山下从早到晚收拾农田的生活,质朴的语言、散淡地描述显露着对当前生活状态的满意。

“种豆南山下,草盛豆苗稀。”

“南山”就是庐山,也是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的南山。为什么会出现“草盛豆苗稀”呢?诗人虽然希望种好地,但是也并不是那么在意——这种闲适、随性的状态就透露出来了。不在意并不代表就不管,实际上还是很辛苦的,过程很辛苦,但是结果呢,诗人并不是很在乎。

我在庐山底下种豆子,因为杂草很多,豆苗就很稀。

这里随性起笔,并带出下一联。

“晨兴理荒秽,带月荷锄归。”

荒秽,就是那些杂草。一大早起来就去清理那些杂草。荷,就是背着、扛着。做到什么时候呢?一直到晚上月亮出来。

一大早就起来去清理杂草,月亮出来了,才收工回家。

这两句的顺序可以看出,“草盛豆苗稀”是他“晨兴理荒秽”的原因。要这么思考,其实就很简单了——因为地里长满了杂草,五柳先生才一早出门去锄草,直到很晚才回家。当然我们也可以倒过来理解,即使诗人每天早出晚归,依旧“草盛豆苗稀”,那就确实反映了问题,说明陶渊明对农活不拿手,或者其实并不放在心上。

这只是他选择的一种生活方式,至于结果怎么样,他并不怎么看重。

因为这种不在乎,所以每天辛苦的早出晚归,其实只是一个生活的轨迹,是他享受现下田园生活的一个借口。

因此我们看到他根本就不在乎辛苦以及豆苗该怎么办,他的心思被回家路上的毫不相关的事情给吸引了。

“道狭草木长,夕露沾我衣。”

田间的小道又窄又长,两边长满了野草。傍晚的露水沾湿我的衣服。

因为“草木长”,所以“道狭”,时间又晚,露水下来了。

有过这种经历的人,都知道这种身上衣物被露水沾湿的感觉并不好,但是诗人是什么心态呢?

“衣沾不足惜,但使愿无违。”

衣服湿了脏了不可惜,只希望我归园田居的心意别被改变就好了。

但使,只希望。愿,愿望,这里指他终于如愿以偿归隐田园。违,违背,改变。

田园生活的单纯、自在、轻松、悠闲,这些东西吸引他。至于豆苗长得稀还是好,其实他并不是很在意。

为什么会这样呢?因为陶渊明当过官,对官场生活有历练,不喜欢,前后的生活状态才有对比。

如果没有对比,这些东西都没有意义。为什么孟浩然和陶渊明比差着那么点意思?因为他本身就是庄园主,没有经历过仕途腾达,也没有经历过官场漂泊,虽然对田园生活是发自内心的热爱,但那是无可奈何的热爱——因为他没有选择。如果五柳先生一开始就是农民、庄园主,他可能还是会喜欢自己的生活,但是不可能感觉出乡村生活的单纯。正因为他当过官,混过,复杂过,觉得官场不自在,不单纯,不悠闲,才会格外珍惜现在的生活状态。至于豆苗稀不稀,衣服湿不湿,不但无所谓,反而云淡风轻,乐在其中。这种单纯和复杂生活的对比,是必须亲身经历过,才会有比较,有体会——然后再做出选择。

陶渊明选择了田园生活,放弃了仕途生活。这是一种主动地放弃和选择,这个是非常难做到的。不过相对于普通民众来说,有资格选择放弃,也是他的幸运。在那个非常讲究出身的年代,他五次当官,五次辞职,都是主动放弃了官场生活,回家务农。

而在现实生活中,特别是生活压力很大的今天,我们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吗?鸡汤里总是鼓励人们来一场“说走就走的旅行”,可没告诉你旅行的钱从哪里来,也没告诉你旅行之后,如何回归正常的生活。大家都敬佩裸辞的勇气,可是裸辞之后,生活该如何面对?

生活中是有诗和远方,但在财务自由之前,那都是在歌里和梦里。执着追求,表达向往倒也并没什么,这是人类心灵渴望放逐的正常诉求。不过我们经常看到很多人高谈阔论所谓“舍得”、“放下”、“淡泊名利”,为什么会觉得虚伪呢?

因为这一切都要有个前提,就好像陶渊明一样,你要有选择放弃的权力,同时还要真正地放弃了。

要谈“放下”,你至少得曾经拥有过,要谈“舍得”,你更要搞清“舍”的目的不能为了“得”,要淡泊名利,你可曾经拥有过这一切?没有名利,何谈淡泊?求名利而不得,却说淡泊名利,纯粹就是自欺欺人。

别人又不傻,自然会觉得这样的人虚伪做作。

所以呢,你的“晨兴理荒秽,带月荷锄归”是你真正喜欢的生活吗?你是为了豆苗长得旺盛而早出晚归吗?

陶渊明也在乎豆苗和杂草的长势,但是又没有那么上心,他更在乎的是保持这种悠闲、自由的生活工作状态。

有些人工作就是为了钱,有些人是为了实现价值,而陶渊明,却是在享受工作,至于结果如何,好则好,不好也无所谓。

这和如今的摸鱼、混日子的打工人区别在哪里呢——在于他真心喜欢这份工作。

工作不摸鱼,却并不在乎结果,这就尤其难得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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