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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一支烟熄灭的时候井盖儿起身,拍了拍身上假想的烟灰和风尘。背对着路灯看蹲的软塌塌的我。身上的大黑袄皱巴巴的,一如井盖儿的眉头,和被烟头烫出伤痕的大手。

那是大四结束前的最后一个夏天,热的让人想跳脚骂娘,却又因为真的太热只能挪挪嘴皮子。每个晚上井盖儿都会在操场上弹吉他,带着口罩和大檐帽,活像个火车站门口兜售黄书的小贩。他唱马頔,唱宋冬野,唱迪克牛仔。没有听众,他总是跑来跑去的唱,一有人围上来就提溜着马扎逃跑。

我有问过他这是图什么,不把他的帅脸露出来就算了,人家听个歌你傲娇的什么劲儿呢。

他不回答,反而偏过头很认真的看着我,你为什么会喜欢我。

妈的这孙子的眼睛真好看,甩一个眼神过来我都快要窒息了。

但我毕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,这种小江小河我也是趟过不少。于是我清了清嗓子不急不躁且很认真的告诉他,因为我就稀罕你对谁都爱搭不理的讨厌样子。

他继续看着我,看得我都开始觉得我是不是把胸罩穿在外面了。

不记得过了多久,在我马上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站起来逃跑的时候,他回过头去。把睫毛浸在月光里得意洋洋的给我看。

果然啊,这个男人真是做什么都得意洋洋的,连讨要别人的表白都是理所应当的样子。有时候我都会忘记其实只是我自卑,并不是他在无端讨要。

井盖儿从不对我的表白做任何回应,但他从不避讳的提起这件事。妈的我也是个爱伤春悲秋的弱女子好吗,这样摊开讨论别人羞涩的爱情怎么说也不是有男子气概的事情。

不过他还是默许我可以在他唱歌的时候乖乖的蹲在一边,我是继爱吃火腿肠的流浪狗阿一以后第二个得到这种特权的生物,我真是骄傲。

他从不相信爱情,也不热爱音乐。

他说他只是为了唱歌而唱歌,但他的血液是冷的,没有热爱,也没有激情。

他说这话的时候在笑。

听的我想死的心都有了。

我听他唱歌听了天,除了下雨下雪和他无端觉得今天出门会有血光之灾的日子。

除此之外我们几乎没有交集。买饭的时候遇不到他,上课的时候遇不到他,专门化了妆穿了大美衣在他楼下来回十五遍走的时候也遇不见他。他不玩社交软件,但他玩消消乐和贪吃蛇。

真是个神秘的男人啊。

大四毕业那天他唱了一首南山南,然后就把吉他搁在一边开始抽烟。直到地上堆满了烟屁股。最后一支烟熄灭的时候井盖儿起身,拍了拍身上假想的烟灰和风尘,背对着路灯看蹲的软塌塌的我。身上的大黑袄皱巴巴的,一如井盖儿的眉头,和被烟头烫出伤痕的大手。

陆黑。他叫我的名字。

我他妈说了多少遍了我叫陆痕。

陆黑。他仍然叫着,眼眉压的很低,像赶走了所有星星的夜空。

然后走近我。

我第一次离他那么近,近到我觉得他都能看见我鼻子上的黑头了。

然后,他抓住我的肩膀,低头吻了我的额头。嗯,感觉好特别,嗯,天这么热他的嘴唇居然那么凉真有趣。他是不是吃冰棍儿了,可是他不是不喜欢吃冰棍儿的么。

唔,他刚刚亲我了。

陆黑,回去吧。天都黑了,星星都没了。以后我不在了,你得快乐。如果非要选一个人终老,我真希望那个人是你。陆黑,我不敢给你希望,但我真的希望你以后爱对人。对不起,我是坏人。

滴答滴答,滴答滴答。

我眨眨眼,狡黠的笑挂上嘴角。

你就放心吧,姑娘我大好年华眉清目秀三观端正,未来必然是被爱的不行的那一个。你放心走,别担心我。

他没再说话,转身提了吉他和马扎,一步两步地走掉。

阿一也跟过去,我却不能跟他走。

你就放心吧,姑娘我大好年华眉清目秀三观端正,未来必然是被爱的不行的那一个。你放心走,别担心我。

但是啊,如果非要再说点什么,我好想问你为什么呢,为什么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沉迷爱情,为什么不能喜欢我。我把自己最好的时光都给你了,我不想听对不起谢谢,我想帮你抬马扎,想看你看着我,想听你为我一个人唱歌。

倘若人活着总要有些意义,你为什么不能学着热爱生活,还有爱我。

后来我还是会想起那个漫长炎热的夏天。

井盖的长睫毛和马頔的南山南。

凑过来讨联系方式的姑娘和沉迷于火腿不能自拔的阿一。

我望向他,空气温热,月光扎眼,爱让人无端感伤。

我再也没遇见爱情。

不知道井盖儿的海角天涯有没有叫陆黑的我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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